作者 |謝蕓子
編輯 |鄭懷舟
封面來源 |受訪者供圖
2月下旬的某一天,在位于上海南京西路的ARC’TERYX始祖鳥博物館,我們見到了何川。
此刻他的身份是始祖鳥運動員,和金冰鎬評委及特別獎獲獎者 Yannick Graziani、自由攀登者蝸牛(傅勇鵬)和知名作家許知遠一起,作為嘉賓被邀請,談論關于“攀登與Alpha SV的共同進化之旅”的看法。
現場,主持人問在座嘉賓“生活和攀登哪一個更難”,何川的回答是“攀登相對簡單。”
在中國民間的攀登者中,何川的故事算得上傳奇。
何川1979年出生于重慶,17歲考入北京理工大學,畢業后留校工作。然而,何川的人生并未像大多數科研工作者一樣,只局限在講臺與課題組,而是走向戶外、走入名山大川。
2014年,何川與阿飛(朱曉飛)完成了華山南峰首攀。次年7月,他再次向華山南峰發起挑戰,歷時8天8夜,成為刷新中國獨攀紀錄的大巖壁攀登者。
過去10年中,何川曾6次嘗試攀登布達拉峰北壁。布達拉峰位于四姑娘山區,因正面形似布達拉宮而得名。2017年,正是何川嘗試攀巖布達拉峰的過程中,因一個保護點失效脫落導致沖墜,何川腳踝粉碎性骨折。
此次傷病,給何川的打擊是“毀滅性”的。起初,醫生認為他將徹底告別攀巖生涯,但經過三年的康復及系統訓練,何川再次站在了布達拉峰山腳。
2020年8月,何川與孫斌等人成功登頂布達拉峰北壁,何川也被攀巖界稱為“中國大巖壁第一人”。
2023年8月,44歲的何川開啟“遠征式”的攀登,來到巴基斯坦北部,成功登頂海拔6241米的川口塔峰,成為站上這座山峰的第一位華人。
今年2月11日早上5點、阿根廷時間2月10日下午6點,何川又與其他兩位中國攀登者飛沙(祁柯銘)、劉洋登頂阿根廷南部巴塔哥尼亞高原上的Fitz Roy峰(菲茨羅伊峰)。這也是國人乃至華人在該山峰上的首登,是一個標志性的里程碑。
何川堅信,在人與環境、人與自然、人與自己本身產生沖撞的過程中,一種“自我意識”會悄然覺醒。“它可以幫你做自己,也會在攀登的時候經歷很多刻骨銘心的時刻,激發出最本質的求生欲望。”
攀登像是何川的一面鏡子。在艱難險阻中,在傷病困苦中,他的性格被重塑,對人生的本質也有更深刻的感知。
同時對于這項運動,何川也有一種宿命感。“生命的本質就是為了不斷探索生命的邊界,而我是通過攀巖去探索的。”
圖片來自何川微博
始祖鳥對談現場,從左至右分別為許知遠、Yannick Graziani,何川,蝸牛
以下為36氪與何川的對談整理,有刪節。
| 36氪:登頂菲茨羅伊山后,你下一個“征服”的目標是什么?
何川:其實談不上征服,個人對名川大山來說非常渺小,什么也撼動不了。我認為,應當說是大自然給了我們一個機會,讓我們能登頂山峰,這個過程彌足珍貴。菲茨羅伊山是阿根廷南部巴塔哥尼亞高原很有名的山峰,是全世界范圍內非常有特色的攀登目的地,攀登社也非常成熟,我們還想在這邊做更多的探索。
| 36氪:相比國際,中國攀巖運動、產業處于哪個階段?
何川:不同層面不太一樣。
裝備層面,這幾年,我發現周邊人用的裝備都是頂級的,當然,攀登涉及生命安全問題,有一套非常嚴格的標準,這些標準也基本出自歐美,我們用的攀登裝備也是。這個行業比較小眾,不是特別大的產業。
而對于攀巖運動本身,20年前,中國就組織了登山隊去攀登喜馬拉雅等高峰。2000年前后,很多企業家、個人也向喜馬拉雅山發起挑戰,這個過程和國際上是非常接近的。
近兩年,戶外已經變成一種風尚。室內攀巖進入奧運之后,很多攀巖館逐漸興起,攀巖者也從戶內走到戶外,越來越多群體加入其中。我攀巖的過程中,有看到年紀非常小的小朋友,也有七八十歲的人。我想這項運動的適用范圍是非常廣的,沒有太多身體對抗、更多是與自己的挑戰。
| 36氪:讓你印象最深刻的攀登經歷是什么?
何川:2017年,和搭檔孫斌挑戰布達拉,在離頂峰只有200米時,保護點意外脫落,滑墜7米,腳踝粉碎性骨折。
那次我受傷,要回去是很不容易的,下到巖壁底還有一個很大的冰川,要從冰川上過去。下降的時候,身體本來要靠兩條腿支撐巖壁,但當時我只有一條腿了,身體不穩,晃來晃去,受傷的腿也甩來甩去,劇疼無比。在冰川上,也只能躺著,拿手拉著繩索向上爬,很要命。
這個過程大概一整天,我第一天受傷的時候,已經下午四、五點鐘,只能在巖壁上睡一覺,第二天再繼續下去。
回想整個過程,還是很微妙的,突然有一個未知的問題出現在自己身上,還有危險性。當時腦子是蒙的,不過很快就被求生的欲望拉回現實,想方設法脫離困境、回到安全的地方,也會想要怎么才能讓自己重獲安全保障,開始自救。通常在戶外遇到為難,也都是這樣的過程。
還有一個事情我印象也非常深刻,我在攀登華山的時候,看到很多自殺的遺體。懸崖絕壁沒有人去收尸,遺體就堆在巖壁上的一些溝谷里,有的就掛在樹上,這件事讓我很震驚,我沒有想到那么多人會放棄自己的生命。
我最直觀的感受就是,一定要珍惜自己的生命。所以我給那條華山的線路取名叫Never give up,永遠不要放棄,好死不如賴活著。
也有一些自然景觀讓我印象深刻的,比如2017年,我們爬了一個叫圣誕樹的冰壁。這個冰壁是流水在冬天凍成的冰,形狀就跟圣誕樹一樣,但它比常見的圣誕樹要高大很多,有140米高。
大自然是攝人心魄的,我常覺得自己的想象力貧乏,而大自然能拓展思考的邊界。
圖片來自何川微博
圖片來自何川微博
圖片來自何川微博
| 36氪:攀登、攀巖讓你改變了什么?
何川:我的性格改變了,這么多年的攀登訓練,讓我變得冷靜,會非常理性地去分析狀況,采取相應的合理措施,避免再次受傷,減少損失。同時我也很堅韌,最艱難的時刻也不會放棄、坐以待斃,一定要堅持到最后,回到安全的地方。
| 36氪:對攀登新手,在挑選裝備、路線選擇上,你有什么建議?
何川:最主要的一個建議,要找到合適的“引路人”。我們所有的攀巖知識、建立的意識,都是人與人之間思想的傳遞。
對于裝備,不同的預算會有不同的選擇。從我的經驗來看,裝備要一次性到位,要用著最順手也最舒服。有時候出國,或者在攀登目的地,想要采購裝備是非常困難的,擔心在山上有損耗或者丟失,也要備份裝備。
在這么多的裝備里,服裝我會首先想到始祖鳥的Alpha SV,在極限環境中,Alpha SV能給到我很好的保障。如果平常去北京周邊攀巖、簡單徒步,我不會選擇這么硬核的裝備,會選擇相對休閑、輕便的。比如NORVAN LD3,我幾次攀登,穿的就是這個越野跑鞋。還有就是,戶外的服裝排汗、防風特別重要。
| 36氪:對你來說,攀登意味著什么?
何川:攀登、戶外已經和我密不可分了,不是說我喜歡攀登,是有我就有攀登。
實際上,不同時期的我對攀登的認知也不同。早期我更傾向于體驗和成就感,在戶外攀登和在城市格子間里工作完全不同。
當然,在學校如果我努力地評職稱、寫論文,好好工作賺錢,人生會相對安穩。但我總覺得這條大路已經擺在我面前了,旁邊卻還有一條小路,可能沒有陽光,甚至沒有路燈,這條小路就是繼續攀登。
很多人認為,我摔傷后能恢復是個奇跡。我相信這個奇跡是生命本身存在的,是生命給了我機會,讓我重新去嘗試自己的邊界,在攀登的過程中,可以對自我有更深入的研究。
會去思考,怎么才會成為自己,所謂的自己究竟來自哪里?
我現在就想把上天賦予我的生命,做到更極致,我覺得只有攀登這條路可以讓我觸摸到生命的邊界。每一次去戶外攀登,我都特別開心,這種發自內心的愉悅至今也沒有減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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